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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的国与景 一次旅行的对照记 (上)

发稿时间:2019-04-19 10:42:00 来源: 青年时讯

  罗卡角 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三月底四月初,跟着旅行社,经历一次“西班牙葡萄牙摩洛哥深度穿越15日游”。

  “作为一般的旅游者,很难对所到之处,做到设身处地。”这话是阿城说的。难以设身处地,没有深度可言,不过走马观花,难免浮想联翩,遂有这篇对照记。

  罗卡角上的十字架

  一句诗

  “陆止于此,海始于斯”,悬崖下大西洋的海浪冲击翻卷,抬眼处无边无际的湛蓝深蓝,这句诗最契合“此情此景”。

  欧亚大陆的最西端罗卡角,海拔约140米的狭窄悬崖,人们在这里建了一座灯塔和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下的碑石上,就镌刻着葡萄牙诗人卡蒙斯的这句诗。

  海始于斯,海的那边有什么?在里斯本贝伦区塔古斯河畔,高耸的大航海纪念碑像一艘大船,恩里克王子带着一批航海家站在船舷两侧,凝望着大海。十五世纪初,正是这位葡萄牙王子创办了航海学校,鼓励人们驶向那“洪荒以来,从未有人航行过的洋面”,由此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

  “正是跨区域和跨文化的交流创造了世界。这是历史的动力源泉,是世界变化的方式。”在加拿大学者卜正民的著作——《维米尔的帽子:17世纪和全球化世界的黎明》中,有一段这样的叙述——

  葡萄牙人往东经过印度洋,西班牙人往西经过太平洋,他们知道中国在地球的另一头,谁先在世界那个地区立足,谁就有资格获得世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中国政府无意让他们任何一国在中国建立据点。葡萄牙早西班牙一步抵达中国,极力想开启与明朝的正式沟通渠道,但一再遭拒,不得不在离岛的背风处从事非法贸易。16世纪中叶,终于达成的一个非正式协议,让他们在华南沿海的一处狭长半岛上落脚,这就是澳门。他们在那里扎根,建立小殖民基地,作为与中国、日本贸易的根据地。

  大航海纪念碑

  那是葡萄牙的黄金时代,卡蒙斯最重要的作品是《卢济塔尼亚人之歌》,以达伽马(第一个经海路抵达印度的欧洲人)作为诗中的英雄,述说了这番探险壮举。回看旅行中的照片,有一张罗卡角的远景,小小的十字架面海伫立,海面波平如镜,似乎一直这么平静地等待归人。有那么一刻,想到在悬崖边伫立千年的乐山大佛,静静地俯视着江面,看“他们赌上故乡,奔赴各地,将世界连为一体”。

  一种味道

  为多了解一些摩洛哥,旅行中翻阅了《哈里发的神殿——卡萨布兰卡的365天》,作者塔希尔·沙阿,记者、纪录片制作人和作家。从小在摩洛哥长大,成年后在英国求学,兼具东西方文化背景,这本书讲述他带领全家从伦敦搬到卡萨布兰卡定居的经历,“这个处处充满传奇的国度,有着自己的灵魂。”

  对于摩洛哥最著名的古城非斯,书中这样描写——

  非斯是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中世纪阿拉伯城市,在这个巨大的阿拉伯人聚居区,街道有如迷宫一般纵横交错。穿行其中,就像踏进了《一千零一夜》。它的气味、样貌和声音冲击着我们的感官。持续走几步,就会拥有非凡的体验。千百年来,非斯一直是富庶之地,也是学术和商业中心。这里的房子透出在别处难得一见的阿拉伯建筑艺术的自信,而室内装饰则得益于绵延千年的师徒传承制度。我们发现古城小巷中到处都是手工作坊,传统的技艺如金属加工、皮革晒制、马赛克设计、纺织、陶瓷、嵌木细工,直到今天都还是子承父业,代代相传。

  沙阿只写了看到的景致,没写闻到的气味,站在古城皮革作坊的楼上,俯瞰楼下上百个石臼排列组合而成的大染缸,即使戴着口罩、口罩边插着店家赠送的薄荷叶子,也难以抵挡扑面而来的味道。用石灰浸泡皮子、用鸽子粪和牛尿清洗、用藏红花薄荷等天然植物染料染色,用没有任何防护的工人徒脚徒手在大染缸上把皮子放进去再拎出来,这种传统不仅是刺鼻,是不悦目更不赏心,店铺里挂的那些色彩炫目的皮衣包包拖鞋等等,连带着都不入眼了。

  非斯的传统还包括毛驴这种主要的交通工具,在狭长窄小的街道中,游客常常需要贴壁而立,目送摩洛哥人牵着背负各种货物的毛驴,踏踏地走过,驴粪随处可见,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些味道。在摩洛哥期间的导游是宁波姑娘李明月,她说这种情景在欧美游客那里被视为浪漫,人们会觉得新奇,会觉得仿佛回到一千年前,但中国游客大都反应平平,“比如在我们江南,古镇优雅清新,和这种古镇的味道太不一样吧。”

  世界第一所大学、卡尔维因大学深藏在这座古城的小巷,楼上有学生闭门修读的小房间,据说学业优秀者的褒奖是小房间有扇小窗户,透过那扇窗可以望到楼下明亮的中厅。在江南古镇的读书人家,书房窗上会刻着梅花状图案,寓意“梅花香自苦寒来”,闭门修读,看窗发奋,各国人民励志手段异曲同工。

  一种工艺

  仰头看去,在蓝天映衬下,卡萨布兰卡的哈桑二世清真寺如此美丽,挺立到云端放着光,它的规模、耗资以及现代化已经世人尽知,走近观赏,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美轮美奂的墙壁,那些精致缤纷的彩色马赛克,据说用了一万名工匠,花了五年建成,真正体现了高超古老的阿拉伯工艺。

  对照着沙阿的书,更有助于了解这门手艺,他在装修卡萨布兰卡住宅的过程中有亲身的体验——

  看阿齐兹的工人们工作就像亲眼目睹中世纪木版画的再现。五百年来他们一直沿袭着简单的方法,关注细节,从未改变。格拉纳达、非斯和马拉喀什的宏伟宫殿以及卡萨布兰卡新近修建的哈桑二世清真寺都是这样建起来的。

  手艺工人

  大染缸

  铺陶砖和手切马赛克都是精细活,堪称艺术,能工巧匠们用最简单的工具和材料达到的完美却让我赞叹不已。他们切割的速度惊人,手起锤落,一块块瓷砖旋即被锋利的锤子敲出所需要的形状。他们裁出的马赛克形状各异,从简单的方形、V形、S形到菱形、不规则四边形再到八角形无一不有。每一种图案都有自己的名字:尖塔状的叫“昆第尔”,棱角柔和的叫“达利”,三角形的叫“塔利亚”,还有一种八边形,切割工匠说叫“库拉”。

  数百年来,王室一直资助摩洛哥传统工艺,建筑师说在建造卡萨布兰卡大清真寺时,当今国王的父亲哈桑二世国王一有空就到工地,“他会亲自检查工具,还会选一个工匠,在他身边一站几个小时。要是出一点差错,他就让这个工匠打包走人。他很清楚消息会传出去,然后这位巧匠就再也不会有人用了。”

  一种传奇

  有朋友听说我在卡萨布兰卡,微信中说,去那个小酒馆看看。

  “世界上有那么多小镇,小镇有那么多酒馆,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谁会不喜欢、不记得电影《卡萨布兰卡》的这句台词呢?不过并不是在酒馆里拍下了电影镜头,而是好莱坞制作的这部电影催生出了卡萨布兰卡的这间酒馆。

  《卡萨布兰卡》在卡萨布兰卡的里克酒吧一直播放着,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粉丝,沙阿对此很不理解,在他看来,影片里描述的卡萨布兰卡和他置身其中的这个城市截然不同,华纳兄弟用外景地构想出的城市过多地糅合了阿拉伯风格,而当时的卡萨布兰卡确实彻头彻尾的欧式风格。

  现在的卡萨布兰卡是彻头彻尾的旅游城市风格,它的迈阿密海滨大道一如很多沿海城市的脸面,道路平整、树木平整、街灯平整、店铺平整,很不错也很平常。

  细节其实并不重要,也不是因为电影,而是因为卡萨布兰卡在二战中承载的历史意义,才让这座城市一直散发传奇的色彩,一直让远方的人们向往。这个名字出现在电影以及传记中的时候,远比我们在现实中看到的更加意味隽永——

  克劳德·居伊上尉可以看到一万英尺以下摩洛哥的阿特拉斯山脉沐浴在落日的光辉下的一片紫色,慢慢地在法兰西这架洛克希德公司洛克斯塔型专机的机翼下向后退去。坐在他对面的是口衔雪茄、用安全带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眼光直瞪瞪地望着前面的夏尔·戴高乐。自从他们三小时之前离开阿尔及尔以来,将军总共还没有说过三句话。这是戴高乐在一九四〇年六月匆忙飞出法国以来也许是最重要飞行的第一段航程。他已陷落在自己的沉默世界中。

  另外一架B-17型飞机在卡萨布兰卡等他们。戴高乐于1940年6月18日发出孤独的号召后就开始走上了长途的征程,对他来说,现在就是这征程的终点的开始。征程的终点是巴黎,戴高乐四年以前离开它时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准将。为了要回到那里,戴高乐准备违抗他的盟国,扼杀他的政敌,甚至不惜冒生命之险,就是要在那里,而且只有在那里,他在四年以前所采取的大胆行动中所孕育的打算才能找到答案。

  以上段落摘自《巴黎烧了吗》,是一部“事事有根据人人有下落句句有出处”的纪实小说,搭配着特殊的时间、人物,摩洛哥以及卡萨布兰卡一起熠熠生辉了。本报特约撰稿 丛云

责任编辑:田昕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