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吃百合的顶好时候,百合和香芹一者清甜,一者爽脆。袁婷告诉我们,香芹百合在宜兴算是一份地方特色,用百合作为礼品丝毫不会掉面子。
我们吃过午饭,在袁婷家里坐下喝茶。好一会儿,吴洪慷从楼上下来。他在早上7点钟吃过早饭之后睡了回笼觉,现在已经是十二点过半。“我先去吃碗馄饨。”
去工作室。
“我有匠心”第四届宜兴紫砂全手工制壶大赛袁婷金奖作品《枫秋》
“我有匠心”第四届宜兴紫砂全手工制壶大赛吴洪慷银奖作品《馨竹》
按照袁婷自己的节奏,她会在早上送完女儿上学之后直接去工作室做壶——这和吴洪慷不太一样,吴洪慷更倾向晚上做壶。袁婷和师傅以及其他师兄弟在同一间厂房的楼上做壶,每人拥有独立的工作室,她和吴洪慷在同一间,两张工作台相互面对着。工作室紧挨着十字路口,窗户挡不住车流声的漫入,但是两人早已经习惯。“来工作室第一件事是先泡茶,”袁婷说,两人都喜欢白茶,吴洪慷偏爱岩茶。
“我有匠心”第四届宜兴紫砂制壶大赛现场,袁婷正在制壶
“第一次喝到岩茶是在福建,那时候还不太懂茶,朋友给我沏了一壶三十年的水仙。三泡过后头上开始冒汗,后背发热;两个小时之后,感觉有些微微醉了。”吴洪慷的叙述绘声绘色,在这之后他对岩茶愈发了解,也就愈发喜爱,“喝习惯之后,觉得其它茶都欠缺一点韵味。”
工作室里几乎没有两人的作品展示,“大多数一公布就被买走了,自己很难留下。”袁婷说,他们做过很多壶型,都是原创,“不太敢放在朋友圈,一放就会被仿走。有些时候甚至刚放不久,我们自己的壶还没做好烧好,人家已经用这个造型去销售了。”但是他们也不会因此放弃全手工而去做模具壶,因为通过机器压出来的壶是没有“气”的。质和量的选择,在他们看来不存在犹豫的可能性;壶型的选择,倒是有明显的阶段性。“一个作品只能代表一个时期的内容表达,无法代表过去和未来。”
袁婷出身光素器,但是当她发现花器也能表现出她想要传达的内容,在那一段时间里,便钻进花器的制作。现在,她的重心都在筋纹器上。正如她所说,“转变壶型不是说做腻了换新鲜感,而是想要尝试不同的壶型,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工艺更加全面。”吴洪慷也是这样,“2016年底到2019年初,我都喜欢做桩壶,现在不是了,我喜欢做光素器。”
吴洪慷
做减法。袁婷和吴洪慷在实验这句话,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们更倾向于用线条表达内容。“我现在几乎是所有的东西都希望能够通过线条来表达。”袁婷如是强调。两个人面对着做壶的时候,构思壶型阶段相互交流就会显出相对独自一人的优势。“我们在勾线条、拍身筒、装嘴把的时候都会交流。”
在第四届我有匠心宜兴紫砂全手工制壶大赛中,袁婷的《枫秋》和吴洪慷的《馨竹》一春一秋,犹如恋人。但是“这肯定是巧合”,两人一致否认,“当初没想这么多,表达的内容也不一样的。”
《枫秋》希望通过树叶表达秋天。袁婷在高中时学过绘画,在后来的制壶过程中,也总会不自觉地把泥料当成颜料,以手作笔,“画”出一把壶。为了让叶子的色彩更加真实,也为了避免过于急促地过渡形成僵硬的层次感,袁婷通过渐变的方式制造出细微的层次变化,在整体上显得刚刚好。“画画和做壶有相通的地方,这些由下往上的层次感其实也借用了近实远虚的画画手法。”《枫秋》的壶钮暗藏小惊喜:一眼看过去是一片树叶,近看会有逼真的纹理,“其实再仔细看,会发现是两片叶子,另一片藏在下面,不太露出。”
袁婷筋纹器作品《曲径》
《馨竹》的竹子题材,算是吴洪慷的一个“持续性项目”。“我每一年都会做一把竹子题材的壶。”在比赛的五月份,正是出春入夏的时候,山林中竹笋逐渐过渡到幼竹阶段,快速生长。“竹子应景,做个大品,夏天盛凉茶。”吴洪慷喜欢做些应景的壶,之前的《知秋》和《冬至》也是因此而生。“《冬至》那把壶实在是应景,烧制完成出窑的那天正好是2017年的冬至,外面还下着雪。”“我打算每一年要给每个季节都做一款应景的壶。”
吴洪慷桩壶作品《冬至》
谈到比赛现场制作过程中的困难点,吴洪慷认真想了想,回复说,“每一步都很难,这不是虚话。每一个步骤都在为后一步打基础,所以每一个小细节都是重点。”吴洪慷对这句话的理解,有着极为实际和实效性的支撑:由于现场时间紧张,他在制作底部的时候没有上支泥,制壶过程进行中底部开裂。重新制作、重新上支泥、重新安装,“一点小懒也不能偷。”
《枫秋》和《馨竹》的泥料由袁婷和吴洪慷自己调配——他们在家里储存了以底槽清、紫泥、段泥为主的大量紫砂原矿,由于泥料中有段泥砂的成分,调好的泥料上面星星点点犹如颗颗稻谷,得名稻花泥。“我在山里长大,对大自然有天生的亲近感。”吴洪慷带我们去了一处竹林,在他的老家附近,“我奶奶现在还住在那里。”
竹林的空气清新度,是其他地方无法比肩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其中间夹着风吹过去,竹叶被大力拉扯的声音。沿着竹林的山路往上,就是吴洪慷自己家里的山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