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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雕版印刷源头?

发稿时间1:2019-05-08 09:10:00 来源: 广州日报

  印花铜凸板,南越王博物馆藏

  金银色火焰纹印花纱纹样,马王堆出土

  丝织物 图:@西汉南越王博物馆

  博物馆寻珍录

  一般来说,我们可以把日用品划分为两个大的层次,一是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的必需品,二是追求特定效果的消费品。前者的发展水平,说明了社会平均分配资源能力的最低限度;后者的发展水平,则体现出社会创造力和组织力的极限。对今天的人们来说,因为信息极度开放及联通,跟踪生活潮流并不难。但如果我们多一点好奇心,想了解2000多年前人们的生活情趣,那就费劲得多。

  好在通过考古学者们的努力,我们得以在博物馆中,看到从地下发掘出来的许多穿越了时空迷雾(其实对我们来说它们还是一团迷雾)的文物,让我们能够多少复原那么一点点古人日常生活的瞬间。这当中,就包括了收藏在西汉南越王博物馆中的一套印花铜凸板。它是目前发现年代最早的一套织物印花工具。

  印花织物很耗工 一米得盖六百次

  出土于西汉南越王墓中的印花铜凸板,分为大小两件。分别长5.7厘米、3.4厘米;宽4.1厘米、1.8厘米。大的为主纹板,形如火焰;小的板为定位板,像一个“人”字。二者工序分先后,功能不同。两件铜器均铸出十分薄锐的对称凸纹,纹间低凹凸起的花纹均在同一平面上,有磨损痕,有的已磨圆钝,表明已使用过。

  依学者们细致的研究和解说,可以得知,两件凸板出土时用丝织物包裹,附近还有大量的、已经碳化了的织物同出。在这些丝织物中,发现有灰白色的火焰形状,和凸板的图样一致。此外,织物上还有用朱砂涂印的小圆点纹,直径从0.5-0.8毫米不等。这种小圆点文的凸板,在南越王墓中没有发现。同时由于南越王墓的织物已经无法打开——出土这两件印花凸板的南越王墓西耳室,是堆放各类器物的“冥库”,出土的大量、整匹整卷的丝织品已全部碳化,色泽变深,轻轻一碰就成粉末状,幸运的是在显微镜下看,它们的组织和结构仍比较清晰,连印染的花纹图案也能看清楚,但完整的图案已经不可见,难以做进一步的对比。

  学者李妍在《最早的彩色套印工具——南越王墓出土的铜印花凸版》中指出,以这套工具和马王堆汉墓所出土的印花织品相对照,可以发现印刷技术的原理与雕版印刷基本相同,证明了至迟到西汉初年,中国人就已熟练地掌握了版印原理与技术,也证明了彩色套印技术原理源于织物套印。

  所谓彩色套印技术,就是在单块或者若干块雕版上涂上不同色的水性颜料,经过一次或数次刷印而成的带有彩色文字、图案的印刷技术。这套印花板背面均有穿孔的小钮用以穿绳,便于执握,推测可能是工匠手持凸板,在台板上按先横后竖的次序, 盖图章似地逐个打印。由于印花板套印后的单元图案大小为81×41毫米左右,李妍推测,假定印花纱幅宽为480毫米,则每米印花纱内约有300个单元图案;印1米织物,工匠需戳印600次。加上不知用哪块板印出(也可能是手绘)的小圆点纹的印制,耗工巨大。

  丝上印花和纸上印刷 其实是一回事

  从传世及出土的实物看,印花板的使用多见于7世纪后,而这套印花板的年代为公元前2世纪。所以它在中国纺织印染业以及世界科技史上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但要读透它们,光在南越王墓中下功夫是不行的。好在,远隔千里的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土的丝织品,为解决这两件印花凸板的功用问题提供了有力证据。

  深研南越国文物的考古学家吕烈丹指出,马王堆一号墓出土的一种金银色印花纱,其图案与南越王墓印花板的图案非常相似。马王堆一号墓的丝织品被认为是目前世界上最早的彩色套印织物。经学者研究,认为其中的金银色印花纱的图案,是用三套印花板即定位纹板、主面纹板及小圆点纹板依次套印而成的。由于在马王堆汉墓中没有发现印板,同期的其他汉墓也没有发现,因此,关于印板是凸版还是雕版,以及印板的质材等问题还有不同的看法,“而南越王墓出土的这两件印花凸板,其正面花纹分别与马王堆一号汉墓的金银色印花纱之定位纹分格纹、主面纹极其相似,仅有小的差别。显然,这两件印花凸板,应当就是丝织物印花用的阳纹板,一应为主面纹板,一应为定位纹分格纹板。”

  吕烈丹还指出,从这两件印花凸板的正面来看,花板的线条犀利,纹间的凹槽也较深,便于印出清晰流畅的图案。在主面纹板的某些部分,花纹之间有较大的凹面,露出底板。这些部分,在印制时容易出现渗漏或大片模糊的情形,“如此看来,印花色浆似要有一定黏度和油性,既易于着色又不易扩渗印制,每次蘸浆也不能过多。南越王墓出土的印花纱,花纹均比较细致玲珑,尚未见有扩渗现象,看来色浆制作工艺是颇具水平的。”出土印花纱的主面纹为白色,小圆点纹为朱红色,红色色浆显然是用朱砂制成的,朱红色泽历两千余年仍然鲜艳。

  鉴于南越国与长沙国曾有频繁的关市贸易,这种印花图案上的相似显然是两地文化交流的结果之一。由于图案大小的不同,说明至少两地各有一套类似的印花板。那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推论,这种纹样就是当时的“王家爆款”呢?

  李妍认为,从印刷技术的原理看,这套印花板与雕版印刷基本相同,印制的精度,也完全不亚于文字刻印。这说明当时国人就已熟练地掌握了版印原理和技术,也可证明彩色套印技术原理源于织物套印。在丝织物上的印刷,为在纸上的雕版印刷产生做了技术支持。

  2000年前最细密的丝绢

  在南越大地

  衣食住行,谁也离不开。但不同的时代、地区,造就不同的风土,也决定了资源调配的能力,并因此对“文明”在一定时期内能达到的高度,给予了限定。文明的“高地”,就和自然界里的高原一样,对较“低洼”的其他区域有较强的“流动性”优势。当然,也从其他区域吸取大量的养分。李妍指出,南越国时期积极开拓海上交通贸易,初步形成了海上丝绸之路的通海夷道。汉武帝时期派出船队,除了入海买卖明珠、璧流离、犀、象、玳瑁等奇石异物以外, 还带着黄金和杂缯去交易。杂缯就是中国当时独产的丝织品。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人工养蚕和抽丝织绸的国家,时间大约可以追溯到四五千年以前。不过在岭南,以目前的考古和文献资料看,这个时间还是在汉代。《汉书·地理志》中曾提到岭南地区的海南岛“男子耕农,种禾稻苎麻,女子桑蚕织绩”。结合南越王墓中出土的大量丝织物,除了成捆的织物,还有大量器物用丝织品包裹捆扎,跟包装纸或塑料袋的用法差不多,可以推测当时这边的纺织工业规模不小。经初步观察,墓中出土的织物原料绝大多数是蚕丝,少数是苎麻纤维。品种有平纹绢、方孔纱、刺绣以及组织复杂的锦、罗、绉纱和提花锦、绒圈锦等高级织物。此外,还发现手工编织的绶带、罗带等多种编织物。学者们推断,当时除了一般织机以外,可能已经有提花装置的织机。墓中还出土了经纬密度每平方厘米为320×80根的超细绢,在10倍放大镜下才能观察清楚。这是目前已知的汉代平纹绢中经纬密度最高的织物。

  吕烈丹等专家指出,这种印花纱出土量较少,非常珍贵,有可能是王室专用,不供一般社会消费。

  由于岭南地处亚热带,湿热多雨,植物品种多、生长快,为聚居于山区的岭南人提供了丰富的纺织原料。因此,在各个历史时期,岭南人总能在纺织领域玩出一些新花样。往远了说,史载“古时无木绵,皆以细麻为布,惟粤之芋,则自上古有之……葛越南方之布,以葛为之,以其产于越,故曰葛越也”,芭蕉“叶大如筵席,其茎如竺,取锅煮之,为丝,可纺织……今交趾葛也”。这是充分灵活地利用本地物产的体现。

  元朝时,身居岭南的黄道婆发明了轻巧省力的三锭木棉脚踏纺车,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纺纱机械,比欧洲出现的类似纺车早了几个世纪。清末,岭南人陈启沉第一个从国外引进缫丝新理念,自行设计研制出中国第一代机器缫丝设备,在广东南海西樵简村堡办起了中国第一家近代民营企业——继昌隆缫丝厂,开创了全中国纺织业的新篇。这些都体现了岭南人在科技文明中勇于创新、敢为人先的精神。(卜松竹)

责任编辑: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