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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念书”这三年,妈妈也有了偶像

发稿时间:2025-02-14 10:41:00 来源: 中国青年报

  我们不再是一读一听,也会因为书中的情节争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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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人,尽管我妈一口咬定是因为看电视,但我坚信是因为我“太爱看书”。我小学四年级近视以后,妈妈几乎用尽了各种办法:食补、眼保健操、带我出去跑步……然而并没有遏制住我疯长的度数,最后我们几乎跑遍了北京各大近视治疗机构,带回一台价格不菲的“眼部按摩仪”。至今我还记得打开按摩仪眼前会亮起两个飘忽的绿点,耳边是按摩仪工作时的音乐,然后就是漫长而烦闷的15分钟。

  小时候的我总是不愿意戴的,什么都做不了的15分钟太过无聊,我即使戴上了也忍不住摘下。为了安抚住我,妈妈提出了给我“念书”。在当时,互联网还是人人网和天涯的世界,按键手机上网的最大用处还是QQ聊天,电视里循环播放着的是《还珠格格》和《情深深雨濛濛》,书中的世界便成为最吸引我的地方。

  对于我妈而言,读书是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按她的话来说:“我一个理科生把专业学好就可以了,还要念什么‘大部头’?”此前,她念过最厚的书大约是她的药学教材,除了工作文件,她几乎不愿意和文字打交道,相比于摆满了一书柜正史野史、中外名著的父亲而言,她的书柜就是客厅里的茶几一角。

  我已经忘了当时第一本读的是什么,大约是某本儿童版的名著,故事基本被简化得只有主线。在部队的母亲读起书来也是铿锵有力,所有跌宕起伏读起来都成了“一腔正气”。《红楼梦》《绿山墙的安妮》《海蒂》……一些或缠绵或温暖的故事在她读来,也多了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味道。

  很巧的是,我当时最爱“听”的一本书——《杨家将》很适合这个风格,现在想来大约也有点文字和声音风格统一的原因。从前面杨家男将屡立奇功到后来惨遭暗算,再到杨门女将出征,小说中二十几号人物个个形象饱满、特色鲜明。我最开始背下了每个人物的名字,然后刻意在她读的过程中问她:“你还记得这个杨七郎叫什么吗?他的妻子呢?”不堪其扰的母亲和我打赌念完3遍之后,她肯定能记下来。最近和母亲提起,她已经只记得赌约她赢了这件事,“都给你念了太多遍了,怎么也记住了”。

  最开始读书都是我来挑,等到五年级后半年,她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偏爱。相比于我喜欢的演义话本,人物传记则是她的心头好。《居里夫人传》《奥巴马传》……她开始说自己有了“偶像”。对当时的我而言,缺少了戏剧化的设计、夸张的演绎,人物传记总是索然无味的,但母亲也会说:“我念书的时候当然也想念一些我自己爱看的。”她喜欢居里夫人的坚持和顽强,也钦佩米歇尔·奥巴马的自信和魄力。除了读书,她也开始穿插起了自己的评论:“你看看她,这是怎样一种毅力”“怪不得她能得奖,我真是佩服这种精神”“我觉得这句诗写得真好”……我们不再是一读一听,也会因为书中的情节争执起来。按摩仪的声音还在响,但我好像已经不再觉得烦闷。

  短短3年,四大名著、外国经典,语文书后面的拓展读物,读了好几十本。后来上了中学乃至大学,读的书越来越少。毕业之后,我自己看下来的“名著”加起来可能都不如那3年听到的多。一天15分钟,几乎没有间隔,甚至有时中午午休戴按摩仪的时候,母亲也会念上一段。自从我住校之后母亲也不太看这些了,我们的阅读习惯好像又回到了戴按摩仪之前,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后来又有了智能手机,渐渐地,两个人也都不太会拿起实体书了。如今,尽管成为一名文字工作者,但我早已不爱看书,一年下来买回的实体书也不过寥寥数本。

  某天回到家,我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抑扬顿挫的朗读声。

  “妈,你是自己开了听书软件的会员吗?”我问她。

  “对呀!我也是要学习的!”她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回答我,盖过了锅铲碰撞的声音。

  戴瑶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2月14日 07版

责任编辑:秦亮